白夜寒冰

书辞相里

今天翻到很早之前写的东西……昨天又刚看完《1984》。有点抑郁了【sad





  叫我肖萧吧。在讲述这个故事时,我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,请原谅一个老人吧,他们在讲故事时总是絮絮叨叨的。或许明天我就要进到坟墓里去了,但这个故事却不能如此仓促地离开这个世界,所以趁着我仍清醒,还有能力回忆,我要尽可能地讲述故事,忏悔罪行…


  我在高中时代的同桌是一个很怪的人,或许这个词有些宽泛,但她的确有些古怪。在开学第一天,在大家都忙着认识新同学,都忙着换座位时,她缩在墙角(她的位置靠墙角),低着头,手里拿着一个素描本,唰唰得画个不停。在我满头大汗地把桌椅挪到她身边的时候,她正好画完最后一笔。我伸长脖子,凑头去看,在晶状体来得及变焦之前,她“啪”的一声合上了本,塞进桌兜里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轻响,我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作品。随后她看了我一眼,可能是看了我一眼,因为她的刘海太长,我看不清她的眼睛,然后又低下头。


  我试图打破这种古怪的气氛,便伸出了手:“我叫肖萧。”她踌躇了一下,回握到:“安…”后面的字我没有听清,或是听清了又忘记,只记得她姓安,她的右手又湿又凉。之后的一天里,她不是在速写,就是双唇微动地在说些什么,除此之外,她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任何一句话。真是一个极其内向的人,我这么想到。


  但很快,我便发现她不止于内向二字,她的记性似乎也不太好。开学一个月,当我们都与同学打成一片之际,若是拜托安递个本子或发个作业,她会不厌其烦的,每一次都用低低的声音问“**同学是谁,坐在哪。”除此之外,她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,每天把眼睛藏在刘海后面,抱着本子写写画画。可惜的是,我到那时为止,从没看清她的画。


  “这人怎么这样,让她帮个忙这么难吗?”班里渐渐起了这样的声音,我略一颔首,不置可否。


  若说她记性不好,似乎又于她优秀的成绩相悖,而她的缺点似乎除了淡薄的人际关系便寥寥无几。无论和她做的多近,多么频繁的与她搭话,她依旧只称呼你为“同学”,似乎永远也记不住你的名字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,我固执地把这归咎于她的清高和漠然,不止我,班里的同学,大概也是这种想法。


  “不就是仗着自己成绩好吗?每天对大家爱答不理的,还把不把我们当同学看了……”


不少人开始私下议论她。有一次我瞥见她,清楚的看见了她因用力而青白的指节和忘记合上的本子,我终于看清了她在画什么:一只眼睛,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,旁边好像还写着一个同学的名字。我好像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:她听见了,她听见了我们的议论。


  那又如何,我想。


  她的眼神是很犀利的,尽管看不到她的眼睛,但每次她面冲我之时,总能感觉到两阵寒芒穿过她浓密的刘海,射进我的眼睛,仿佛被一只狼盯上,一阵头皮发麻之后,我便不再看她。似乎还不只是针对我,她对所有人,都是先这样观察一阵,再下笔勾画,再观察一阵,再下笔画眼瞳。


  我申请调离座位,原因很明显,或许还因为她身边形成了一个无人的低压区,同学们都不愿意过来。我没有朋友,这也是她的错,我继续固执的认为。但有没有同桌对她的影响似乎不是很大,她依旧缩在墙角,每天沉默地写画。


  “嘿,你知道吗,安有脸盲症……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班里传出了这样的言论。“怪不得她每天那种德行,原来是有病啊……”长久以来对她的不满似乎像找到了岩石裂缝的地下水一样,激烈地喷涌了出来。大家添油加醋地议论着这件事,神情之飞扬堪比找到了夏朝文献一般。整个班都沸腾了起来,大家不遗余力地传播着这个消息,很快,安的大名便尽人皆知……


 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出言阻止,但看着周围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们,我发现共同的敌人总是能让大家空前的团结,便咽下了翻滚在喉咙的那句话,咬紧牙关,让它烂在心里,烂在肚子里。从此,我沉默地看着流言愈演愈烈,看着安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,手中的笔一天比一天颤抖,心中竟生出了无比隐秘的快乐。我开始相信那些能带给我快乐的流言。


  大家的议论也再也不避着她,似乎开始欣赏她听到后的反应。一个星期后,不出意料的,安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中。她桌兜里的那个速写本也得以完整呈现在了我面前,画的全部是眼睛,每一篇一张眼睛,从第27张开始,画的是班里的同学,我数了数,还差3个画完…


  多年后,我成为一名精神医生,才发现这脸盲症出现的概率与胎记相差无几,只是有的轻,有的重。而安很不幸的,极为严重。她的那一本画册,就好比名单一样,她就快认全我们所有人了……


  我们对她,究竟是因为脸盲症,还是另有它因,我不想继续探究,那个答案我恍恍惚惚知道,只是不愿拿到明面上而已。


  是否在我们嘲她脸盲时,在一个看不见的维度,有人嘲我们心眼两盲


  

评论

热度(3)